梁时八龙见于江,故名。
清朝《柳州府志》
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,它的名字就叫中国。
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,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
在龙城柳州大街上听《龙的传人》这首经典老歌,仿佛在景德镇看瓷器、在茅台镇品美酒、在龙井村饮春茶那般,纯正、合味、走心。
大哉大同,为光为龙。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征,中国人和世界华人都以自己是黑眼睛、黑头发、黄皮肤的龙的传人而骄傲。
谁都没见过龙,但龙文化无处不在。传说中龙的形象约定俗成∶头似驼,角似鹿,眼似兔,耳似牛,项似蛇,腹似蜃,鳞似鱼,爪似鹰,掌似虎,为鳞虫之长,一种善变化兴云雨利万物的神异动物。中华传统文化经典《周易》开篇就是龙的意象,从潜龙,勿用到见龙在田到或跃在渊到飞龙在天一条龙,腾飞于苍茫历史的天空,潜伏于世代国人的心田。
世间多少伟大答案,在苦等一个好问题。我寓居龙城,已与柳州刺史柳宗元相隔千载。这里,依旧岭树重遮千里目,江流曲似九回肠,最大不同是城上高楼接的不再是大荒和愁思,而是繁华和豪气。劳君远问龙城地,伟大答案只等一个问题:龙城的龙在哪里?
南朝梁武帝大同间,相传有八龙见于江中而得名龙城,历史上曾置龙城县、龙州。唐贞观八年,我的名字叫柳州,唐天宝元年(742年)柳州改名龙城郡,乾元元年(758年)复名柳州。全国有多个城市别称龙城。而这个龙城,自然不是边塞诗人王昌龄但使龙城飞将在,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那个北国龙城,而是唐宋八大家柳宗元只因长作龙城守,剩种庭前木槲花的南方龙城。新时代的龙城已成为广西最大工业城市,山清水秀的干净的中国优秀旅游城市和国家历史文化名城。
今我来思,杨柳依依,春花秋水。穿越历史的迷雾寻觅龙的踪迹,令人谈虎色变的南方瘴气早已消失于时空隧道,数十万株洋紫荆满城绽放紫气东来,清清柳江的水质已臻全国第一,如果八龙再聚江中,该是多炫的神游幻境啊!
登上柳江最大支流龙江之畔,柳城县凤山镇南丹村,尚有残垣断壁留下古龙城的依稀旧痕,不远的龙船山默默俯瞰世事沧桑。
经鱼峰山麓南行七八里,是群山环抱、自成屏障的龙潭公园。这里的大龙潭,唐时叫雷塘。柳刺史当年曾在这里为一方百姓祭神求雨,并著下《雷塘祷雨文》,敬天爱民之心感天动地。龙潭摩崖石刻擘窠大字龙字笔力雄健,翩翩欲腾。巨龙莫非栖于大龙潭?不见龙影,我觉山高。
在龙城沿江大道隔岸远眺,柳州古八景之一的龙壁回澜犹如天开图画。奔腾的柳江水与险绝的龙壁山在这里碰撞,积健为雄,回澜东去。柳宗元发现龙壁其下多秀石,可砚,遂制作出柳砚传世。柳砚近年在深圳文博会评比中斩获金奖,成为中国名砚。
柳江东岸的蟠龙山,横列三峰状似蟠龙。我办公室遥对蟠龙山,案牍劳形之余,凭窗而立,目光与蟠龙双塔(一为蟠龙塔,一为文光塔)对视,天光云影中,有时不知龙是山耶?山为龙耶?
万物出乎震。震,东方也。柳州东门城楼根据八龙传说筑有八个龙纹雕饰。柳刺史当年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,城上高楼接大荒之诗仿佛还在天空回荡,而东方已是万物蓬勃、阳光普照。
柳州西面的龙腾背,莫非是祥龙腾飞之地?新中国成立不久,上海支边企业大南迁,一批工业项目落户柳州。如今北看徐工,南看柳工中的柳工,就是当年从龙腾背起步开疆拓土走向世界的。龙腾背,背负工业重镇的摇篮迎风飞驰。
斯文在兹的柳州文庙充盈龙图像、龙文化、龙气息,熏陶了代代学子。车水马龙的龙城路,以龙命名的大厦、店铺不胜枚举,被誉为柳州第一街。龙城中学、盘龙村、卧龙巷、老龙岩、龙兴桥等许多以龙命名的地名中,都深深浅浅地显露出龙文化的一鳞半爪。柳州含有龙字的住宅小区不下二十个,龙文化飞入寻常百姓家,奔流在柳州人民的血液里。
闻名遐迩的柳侯祠已有一千二百年历史。那里的三绝碑集唐宋八大家之韩愈文、柳宗元事、苏东坡书著称于世;而那块龙城石刻则首次将龙与柳合二为一:龙城柳,神所守;驱厉鬼,出匕首;福四民,制九丑。元和十二年,柳宗元。相传这块石刻从土里挖出来时,旁边还有一把短剑,故又称剑铭碑。剑铭碑剑气冲星斗,龙城柳千秋柳拂天。
地以人传人以地。无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,柳宗元都无愧于龙的传人,俊杰廉悍,雄深雅健,踔厉风发,芒寒色正,福我寿民,无私济世世兴矣,有德于民民祀之。
青山不墨千秋画,绿水无弦万古琴。泱泱柳江像一条九曲巨龙穿城而过,不舍昼夜。我偶尔散步于江头,天问一般思考人生。蟠龙山下夕照亭上的楹联告诉我:
滚滚澄江,莫向流年悲逝水;
巍巍峻岳,宜教德业峙名山。
我登上窑埠古镇最高建筑龙城阁,放眼柳州万象,用对联回答自己的寻龙之问:
登巍峨高阁,明心即见国之重器;
问苍茫大地,何处不是龙的传人。
中华民族龙的传人有太多复杂而伟大的品质,铸就了我们这个星球上唯一的可以不断重复伟大时代的国家。而柳州人具有肉粗骨头硬,做事特别狠的整体性格,而一代代大企业家、大工匠,一批批猛将、闯将、干将,更是集体彰显了宝贵的龙马精神。而在柳州的身上,我发现了很硬核的一点特性:龙的传人是永远无法击败的,即使命运将他推向极端境地,他仍能以悲怆之心创造极致德政,在不朽的事业中超凡入圣,后人封侯立祠代代相传。诚如奥地利作家茨威格《人类群星闪耀时》所言:当强烈的个人意志与历史宿命碰撞之际,火花闪烁,那样的时刻从此照耀着人类文明的天空。